第7节

她就喜欢闹他。

林延程被她气笑。

忙里忙外的蒋心莲正好出来倒水,见到女儿理直气壮的说不洗头,嫌弃道:“还不洗,都油的可以炒菜了,就你这邋遢样,以后谁敢要你!”

岑曦大大咧咧道:“我以后要去当尼姑的,程程要去当和尚的。”

蒋心莲:“那你去当,我还省事了。一起长大的,咋就差这么大,你看看延程,每天都干干净净的,还知道给爷爷做菜,你再看看你,邋遢鬼。”

岑曦朝妈妈吐舌头。

蒋心莲还在絮絮叨叨,岑曦拉起林延程,快速从后门溜走了。

……

其实2008年的春节并不是都像这天阳光灿烂,没多久,一场雪灾袭卷了南方。

南城的地理位置还算好,雪虽下的深,但不似其他地方那么严重。

岑曦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这比2002年的雪还要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早上起床后,她发现妈妈已经在楼下铲雪,顺带还给她堆了个雪人,她难得不赖床,三两下穿好衣服,快速跑下楼。

她抓了几把雪后,狂奔向林延程家。

白雪总是能轻易的激起小孩子的玩性。

林延程正在二楼扫走廊的雪,岑曦在他家楼下喊道:“程程,快下来玩啊!”

岑曦带着红色的围巾,脸蛋红扑扑的,讲话时嘴里哈着气,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比白雪更纯净透亮。

她不停的朝他招手。

林延程应了声,把扫帚放一旁,小跑下了楼。

他家楼梯口是有单独的门的,直接通向院子,不需要经过厨房或者其他房间。

他一下楼就被扔了个雪球,正中他的脸。

岑曦乐得就差在雪地里打滚了,她说:“你好笨哦!”

林延程抹了把脸,不甘心的也抓了一把,揉成球,低低道:“曦曦,你完了。”

岑曦才不怕他呢,他才不会真的打疼她,可就是下意识的逃窜了起来。

“林延程!你也完了!”她一边逃一边大放阙词。

两个人的雪球肆意在空中交汇,宽阔的院子里都是深深浅浅的脚印。

“啊——”忽地,岑曦大叫一声。

只听见砰的一声,她直接扑倒在了雪地里,摔了个狗吃屎。

林延程心一跳,扔了手里的雪球,赶紧跑过去扶她。

岑曦哭丧着脸,摇晃了下脑袋,还呸了几下,一身都是雪。

她撅嘴,“好痛哦……都怪你!”

林延程见她没摔伤,心安了,帮她拍去身上的雪。

岑曦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变坏,突然将他一推。

林延程措不及防的往后倒去。

岑曦随手抓起雪往他身上扔,刚刚还愁着脸瞬间变得笑嘻嘻,“你笨死了!”

林延程:“曦曦……你完了。”

他快速爬起来,发起攻击,岑曦像被打开了笑穴,乐呵个不停,嘴里还大喊着不要,手却毫不放软。

闹腾够了,岑曦气喘吁吁道:“要不我用雪把你埋起来吧!就像电视里用沙子埋人一样。”

林延程:“……”

岑曦:“那你埋我吧。”

林延程:“衣服会湿的,会感冒的。”

“也对哦,等会要被妈妈骂。你快起来啦,我们去堆雪人,我看妈妈堆了个好大的,我们要堆个更大的,我去找树枝当雪人的手臂。”

林延程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抚去身上的雪花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曦曦,你吃早饭了吗?”

岑曦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茫然,迷糊道:“我忘了……”

林延程:“我煮了瘦肉粥,你要喝吗?”

“不用啦,妈妈肯定烧好了,我回去吃好了。”岑曦摆摆手,她笑意满满的说:“我只是好久都没看到这么大的雪了,真的好开心哦,程程,我去吃个饭,很快哦,等会堆雪人!我真的快哦,一会会!”

说完,她撒腿跑了,边跑边喊妈,邻里街坊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林延程看着地上她摔出雪坑,没忍住,笑了起来。

……

岑曦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度过了一个玩雪的寒假,直到六年级第二学期开学。

其实岑曦对于六年级第二学期不报什么期望的,她以为班干部评选是一年一次的,意味着她初一才有机会。

而在第一学期的相处中,她和班主任已经混的很熟,也知道班主任真心的欣赏她,这已经和以往不大相同了,她很满足。

有时往往就是这么凑巧,不去想的时候它就会来。

第二学期的第二个星期,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调整了班干部,班长副班长不变,因为班级里成绩最好的就是林延程和李星雨。

而成绩也优异的蒋慧被撤去了宣传委员的职位,班主任让她当学习委员外加语文课代表。

岑曦期待又紧张,又觉得自己不该奢求,不然落差太大会很失望。

当班主任念到她名字时,她紧绷的都不敢抬头看,只听班主任说:“宣传委员给岑曦,大家也都看得到,上个学期我们黑板报一直是第一名,其中岑曦的功劳最大。大家没有意见吧?”

底下大家都坐的很端正,没人发声,表示默认。

为了表示尊重大家,班主任每宣布一个班干部都会询问一声大家的意见。

班会结束后,岑曦故作矜持的坐在座位不动。

这其实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也不会有人专门跑过来说恭喜你,但岑曦莫名觉得有很多同学在看她,她脸都烧红了。

李星雨戳她背脊,喊她一起上厕所,岑曦这才动身。

下楼梯时岑曦问李星雨:“星雨,这期的黑板报主题什么时候出来啊?”

李星雨思考了下,“应该快了吧,不然都要月中了。”

“对啊,我怕到时候来不及。”

“你是宣传委员诶,你去问老师嘛。”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岑曦的要害,她迟疑的问道:“你觉得我当这个委员好吗?”

李星雨瞥她一眼,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她说:“你不当谁当,你本来就很适合。”

岑曦笑了,“那…..我们上完厕所去问老师黑板报主题吧。”

“可以啊,不过我站门口等你就好了…哈哈哈哈,我不想进办公室。”

那天,岑曦整整一天都沉浸在她是个班干部的喜悦里,她觉得自己好像终于不算那么普通和碌碌无为,好像终于能够赶得上一点点李星雨和林延程。

这是很奇怪的一种思想,她从前从没有过。

从小到大,林延程多优秀啊,可她从来都不觉得她不读书有什么不好的,他优秀就优秀呗,周末的时候两个人还不是一样玩的很开心。

但这半年的相处里,她的想法变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林延程成绩优异,是班长,自己新交的朋友也很优秀,是副班长,班里最优秀的两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这让她有了压力,她想做一个配得上他们的人。

如果能一起闪闪发光,那就真的太美好了。

…..

也是从这学期开始,县里开始向每个学校发放优秀作文月刊,上头的作文都是县里初高中的作文,取材于月考,期中期末考的优秀作文。

语文老师会拿出一节课的时候单独给他们讲上头的优秀作文。

岑曦的作文一直写的不错,上学期两次考试成绩都不低,但很遗憾,上头没有她的作文。别说她了,他们红枫小学一篇都没有。

等到这学期期中考试时岑曦写的格外认真,她很想登一次作文集。

但她觉得这比当上宣传委员更难。

周末和林延程一起写作业时她还看了林延程的作文本,她觉得林延程的还没有她写的好。

这一点,林延程承认的。

也许小学时看不出很大的差距,而老师的重点也在于培养他们的写作习惯和用词造句。初中就不一样了,800字的作文讲究架构和体裁,再是好的遣词造句。

林延程总是不如她细腻富有感情。

在岑曦犯愁时,林延程说:“作文集上六年级的作文很少的,大多是初二初三的,我们可能还写不出他们这么有深度的,等我们上了初二初三一定可以的。你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读,这就意味着你已经进入预备选手了。”

“初二初三?那好远好远哦。”

林延程说:“很快的,你看,我们这学期已经过半了。你忘了吗,去年这个时候,春天的时候,我们还在每天骑车上小学。可现在我们自行车都不新了。”

被林延程一说岑曦才发觉,时间是好快。

可为什么小学时从来不觉得一年又一年是如此的快速呢?是因为小孩子没有太多的时间观念吗?

每当这个时候岑曦总是能明显的感受到什么是长大。

一点点脱离过去,更清晰的看清这个世界,掌握其运转的规律。

也不出意外的,岑曦还没有登上这次的作文集。

但她对这次作文集印象深刻,深刻到长大后无意间还是会想起那些字里行间展现的画面。

如果不是作文集,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2008年的冬天,这场雪灾多严重,严重到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

里头有三篇作文写雪灾,其中两篇都是怀念父亲的。

他们的父亲是警察,在执勤时帮助他人意外身亡。

语文老师告诉他们:“为人民付出牺牲的都是英雄,英雄应该被铭记,他牺牲了自己和家庭,他舍小爱而取大爱,甚至都没能给妻子儿女留一句话。文末写道:我一定会努力读书,保护好妈妈,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老师想说,也许你们的爸爸妈妈不是警察,不是这类有危险需要冲在前面的人,但他们一样都是英雄,因为他们一定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你们成长。你们现在正是成长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走入歧途,一个人不幸,一个家庭就会不幸。青春的成长时刻总有许多诱人的东西,但那些你们以后都会拥有的,只有时间不可逆,做好当下的事。”

这番话在岑曦脑海里回荡了许多,因为在她和林延程打雪仗,为雪兴奋的时候,正有人付出生命。

这是12岁的岑曦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做牺牲,她为这些英雄动容,又心疼写作文的学生。

她很难不联想到林延程。

因为林婉的忌日快到了。

就像那个写作文的学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冬天一样,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去年的五月。

……

林婉的忌日举办的很简单,因为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亲戚,就只在林老爷子和林延程家里办祭台祭拜。

岑曦过去帮着一起折了很多金元宝。

她和林延程都没有哭,反倒是笑着聊起林婉生前的很多事情。

岑曦告诉林延程,有次他在睡午觉,她不知道,就来找他玩,正好撞上林婉,林婉让她别说话,悄咪咪的带她去了镇上。那时是夏天,林婉给她买了好贵好贵的可爱多,并让她不要告诉林延程,说这是秘密。

林延程倒是真不知道这事,如今听来,不会有小时候的嫉妒心,只觉得妈妈是真宠岑曦。

烧元宝的时候,岑曦说:“程程,林阿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以后也要成为很好很好的人。”

自从他们上初中后,思想课啊,班会课啊,所有老师都会有意无意的教育他们不要误入歧途,不要被网吧,小混混迷住。

岑曦跟着蒋心莲出门,蒋心莲总是在街上碰上熟稔,然后停下车在路边讲个半天,她被迫听八卦。

谁谁谁家儿子沉迷老虎机,谁谁谁家女儿跟着混混跑了。在大人的世界里,单亲家庭总是不好的,他们的眼光是带有歧义的。

后来岑曦就反驳蒋心莲,她说林延程就不会,即使他现在没有爸爸妈妈,但林延程以后就不会变坏。

蒋心莲叹口气,觉得世事难料的同时,也期盼着林延程能争口气,出人头地,好叫那个人渣后悔,叫林婉安心。

岑曦就是觉得林延程不会,她打心底里放心。

可不知怎么,今天这个氛围,她忍不住像老阿姨一样,叮嘱起林延程。

林延程觉得岑曦又长大了一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软软的,又很认真真挚。她的口吻不是要求,而是信任,仿佛他以后一定会成为她口中‘很好很好’的人。

林延程凝视了她许久,轻声答道:“那你也要成为很好很好的人……”

岑曦笑盈盈的说:“那当然啦,以后我的作文也会登上去,我会考一个不错的高中。”

岑曦的‘以后’很短,其实考高中对她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但是是她目前唯一能联想到自己的,比较关键的大事件。

林延程笑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岑曦,瞳仁里倒映的是岑曦无忧无虑的眼神。

……

草长莺飞,很快迎来暑期。

岑曦的期末成绩还算不错,她和林延程对卷子的时候很懊恼有几个题错了,明明可以做对的,就是粗心。

但蒋心莲笑得乐不思蜀,觉得女儿进步非常大。

她夸奖完岑曦,说:“爸爸妈妈没文化,不能教你功课,全靠你自己知道吗?咱们只有考上高中大学以后才会有出路,到时候妈妈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送你上大学的。”

岑曦不明白什么是出路,又为什么要砸锅卖铁,这是电视里才有情节吗?

她不愿意多问,因为好好学习这几个字她都听腻了。

于是这个假期,她理直气壮的要蒋心莲给她买肯德基吃。乡下地方哪有肯德基,要去坐公交一个小时到城里才有,但蒋心莲为了表扬女儿,带她去了。

肯德基的东西很贵,蒋心莲一天工资不过七八十,她点了一个儿童餐给岑曦,这有她想要的阿童木玩具。

岑曦没舍得吃汉堡包,这是电视上放了无数遍的鳕鱼堡。她把它带回了家,和林延程对半分。

林延程没来青水镇前,吃过肯德基,那时并不觉得稀奇,但现在肯德基推出了很多新品,有好些他都没吃过,比如这个鳕鱼堡。

他只咬了一口尝了下味道,其余都给岑曦了。

一是他不是很贪吃的人,二是这是岑曦喜欢的,是她心心念念的。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好似习惯了什么都让给岑曦,她开心的话整个世界都会明亮。

林延程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一家都很宠岑曦。

原来,宠人和被宠都是幸福的。

第17章

六年级的一整年是岑曦学生生涯里最轻松和最有成就感的一年, 算得上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让她感到轻松的很大一个因素是这一年里只有她和母亲相依为伴生活,没有了父亲就等于没有了定时.炸.弹

但这个暑假,岑兵很突然的回来了。

那是八月中旬, 热烘烘的,岑曦待在林延程家看电视, 手里捧着冰凉的可乐。

林延程家最近把卫星电视换成了有线电视,信号比原来的好, 频道也多, 岑曦变得更粘他家了。

她很不喜欢家里的卫星电视,下雪天没信号, 下雨了信号差,还要时不时跑到阳台上摇那个银色的大脸盘子调整。

她在吃晚饭的时候听妈妈提起过换有线电视的事情,但因为爸爸不在家,所以觉得没必要,而且价格略贵, 想放着以后再说。

岑曦不太懂,想着那就等爸爸回来了再换好了, 反正她上学的时候看不到, 周末和假期可以去林延程家看,林爷爷还总会买汽水回来。

电视里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 画面不会卡顿不会变模糊。

岑曦知道这动画是给年龄更小的小朋友看的,但她就是迷住了,觉得怪有意思的。

林延程很想回顾下《铁甲小宝》,但岑曦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动画, 她霸占着电视机,一点选择权都不给他。

看久了喜羊羊,林延程倒也觉得有点意思。

他笑岑曦和懒羊羊一样,岑曦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他说她好吃懒做,而是她大喊着说:“我才没有便便头!”

吵吵闹闹又带着点慵懒的夏日午后,岑曦听到家里好像有动静。

她停止了吃薯片,把电视静音,仔细听了下,问道:“程程,我家里是不是来人了?妈妈回来了?可现在才两点啊。”

林延程也听到动静了,“不知道啊,去看一下吧。”

两个人跳下藤椅,穿上拖鞋跑到阳台上,向东边张望,只见岑曦家后门敞开着,那无疑是家里有人回来了。

岑曦家后门口挨着水池,只见有个身影在那洗洗刷刷,像是个男人。

岑曦一愣,“那是我爸爸吗?”

男人穿着白色的POLO衫,露出的半截手臂粗黑苍劲,看着轮廓像是爸爸。

岑曦踩着廉价的塑料拖鞋,飞一般的跑回家。

家里的吊扇嗡嗡转着,前后门都开着,清凉的风来回穿梭,蒋心莲正在给岑兵洗衣服,而岑兵刚刚洗了把脸后拿上衣服去河里洗澡了。

岑曦抹了把汗,问道:“妈妈,爸爸回来了吗?”

“嗯。”

岑曦掐指一算,原来爸爸差不多已经有走了一年了,那他现在回来了,有给她带礼物吗?

岑兵的行李躺在地上,岑曦走过去,翻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只有换洗的衣物和枕头。

她有点失落,但又觉得这是正常的,爸爸怎么会想到给她带礼物呢?

她一转身正巧视线撞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这是三罐带有刻度的半透明容器,边上还有几包软趴趴的东西,是包装的洗洁精,印着安利纽崔莱的商标。

岑曦拿着容器问:“妈妈,这是装洗洁精的吗?”

蒋心莲似乎心不在焉,直到岑曦把东西拿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说:“奥,对,应该是装洗洁精的。”

岑曦觉得好玩,剪开了包装的洗洁精灌入瓶子里。

这看起来很高级,和超市里卖的不一样。

罐完后她把瓶子摆放在水池上头,好像这个角落因为这一瓶东西亮了起来。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屁颠屁颠又跑去了林家,喊林延程过来看。

林延程一开始不愿意去她家,他隐隐觉得岑叔刚回来,就这么冒失的别人家里很打扰。但拗不过岑曦,被拽了过去。

岑曦有点小自豪的说:“这是爸爸带回来的,我觉得这个可以当浇花的瓶子诶,这样一捏水就滋出来了。”

岑曦拿空瓶装水,对林延程滋。

还好林延程躲的快。

岑曦咯咯咯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玩?”

林延程无奈。

但岑曦也不敢太造次,毕竟这是爸爸带回来的,万一有别的用途呢,要是她弄坏了弄丢了,说不定会挨骂。她不是很想看到爸爸发脾气。

玩了会,岑曦把东西放回原地,拉着林延程继续去看动画片。

这一天岑曦还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觉得长时间没见到爸爸,一起吃饭的时候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饭桌上,一家人都沉默了很久,最后是岑兵深叹口气,愤愤道:“那狗杂种,近邻也骗,我从前对他多么好,有什么赚钱的都会想到他!”

岑曦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安安静静听着,安安静静吃菜。

蒋心莲说:“谁能知道他这是骗人。”

岑兵:“这事弄得我里外不是人!王祥满那边我怎么说得过去!”

蒋心莲不说话,但岑曦能感觉到妈妈很忧愁。

其实这段对话夫妻间已经说过很多遍,但事情砸在头上,心里的愤怒挥之不去,忍不住一说再说。

岑曦觉得这是大人的事情,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郑重的和她解释,所以吃完饭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蒋心莲和她说她和爸爸要去周家,让她一个人在家乖点。

岑曦不明所以,但她肯定不会乱跑啊。

后来的第三天,第四天晚上都是这样,她开始好奇起来,而岑兵的脾气越来越冲,家里的谈话似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那位姓周的男人欺骗了爸爸。

岑曦知道这个姓周的男人,就住河岸那边,走过去不过五分钟,他子女有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比她大几岁,男孩是和她同岁的。但因为不是一条街道的,所以小时候几乎不会一起玩,只有那么廖廖几次,蒋心莲也不喜欢她和他们玩,说是那对孩子手脚不干净。

那个男孩子叫周雄,现在在岑曦的隔壁班。

白天的时候岑曦问林延程:“他为什么要骗爸爸,他们每天晚上干什么啊?”

林延程其实有听爷爷说起,而且就最近几天岑兵对着街坊邻居宣泄的内容来看,周家真的太过分了。

林延程不知道岑曦能不能懂,但他还是尽量简单化的说:“周雄的爸爸骗你爸爸去搞传|销,骗了你爸爸很多钱。”

“传|销?什么是传|销?”

林延程:“听爷爷说好像就是实际赚不到钱,但骗你说能赚钱,然后让你先掏钱,而你拿出的钱其实再也拿不出回来了。”

岑曦似懂非懂的哦了声,她托着下巴,把这几句话在脑海里过了几遍,不由地问道:“那他为什么要骗我爸爸啊?”

“因为他利用你爸爸对他的信任啊。就好比,你很相信我,我和你说曦曦走吧,我带你去换糖果,你会跟着我去,对吗?”

岑曦点点头,“对啊。”

林延程说:“然后等你跟我走了以后,我说想要买糖果,你得先把自己有的糖果拿出来,这样才能换取最新的糖果,你会愿意把你自己的给我,对吗?”

“会啊。”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拿了你的糖果,再也不会给你新的糖果,与此同时,你也得不到原来的糖果。”

岑曦有些懂了,“这样的话,我会很生气你骗我的,好朋友怎么可以骗人!”

“你爸爸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可是为什么啊……我们家和他们家无冤无仇的,关系似乎还可以的。”

林延程:“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大人的世界比较复杂。”

他们的想法,恩怨,绝不会像是老师教给他们的一样。

岑曦长长的叹口气。

后来岑曦跟着蒋心莲去了次周家,终于知道了他们每晚去干什么。

河岸上的人家吃完晚饭都来了,带着椅子凳子,在周家院子里坐满了人,像听戏一样,听岑兵一个人吼着,声讨着。

那位罪魁祸首坐在那儿一声不响。

她看见周雄坐在一边,一脸茫然。

岑曦其实能句句听懂父亲的话,但她装作听不懂,玩了会就自己回家了。

再有一个晚上,岑兵让她不要再和周雄玩,在学校里遇见也不要说话,说他父亲就是败类,不要脸,一辈子别和这家人搭话。

岑曦默默不语。后来她悄悄和林延程说,她觉得周雄没有错,他的父亲做错了事情,但他没有,但是她又能理解自己父亲的气愤,自己也确实不合适和周雄说话。

林延程让她不用考虑那么多,本来他们和周雄就不怎么玩,从小也不是一个班级。

岑曦听完,觉得也是,话没经大脑的说:“也对,反正有你就够了。”

林延程笑了,问她:“那如果有一天我欺骗了你呢?”

岑曦下意识的就觉得不会,这个问题不成立。

她挥着拳头,凶巴巴道:“你敢!那我就把你像灰太狼一样打飞!飞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岑曦瞪着眼睛,明明是凶悍的语气,但丝毫没有威慑力。

林延程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词语。

可爱。

岑曦生气的时候好像有点可爱。

第18章

其实上初中后, 大家都肉眼可见的在变化。

初一开学后,大家的气质变了不少,稚嫩的脸庞好似稍稍长开了些, 有的男生都有胡子了,像春笋一样, 个子也忽然拔高。

林州的变化就很大,他剃了个很潮流的发型, 穿上名牌运动装后, 整个人清爽又矜贵,像一富家公子似的。但一开口就不行, 那吊儿郎当的的语气总是惹得李星雨翻白眼。

李星雨说还是林延程正常点,正常的发型,正常的讲话语气。

岑曦顺着她的话打量林延程,林延程的发型一直是这样,剃的短短的, 干净利落。他的脸好像比以前更有轮廓了。

随后她发现林延程好像也长高了,他比林州还要高一点。

她惊呆了, 不对比不知道, 一对比吓一跳。

岑曦问李星雨:“为什么男生长这么快啊?我们长得也太慢了吧。”

李星雨说:“女生哪有长很高的,那都是少数。再说了, 等我们那个来了……就差不多不会长很多了。”

岑曦没听懂,“那个是哪个啊?”

“就那个啊……”

“哪个啊?”

“那个啊!!!”

“啊?”

李星雨无语,懒得和岑曦说,她神秘的说:“反正你以后会知道的。”

晚上放学回家, 岑曦突然想起这个话题,问林延程:“今天你听到我和星雨说话了吗?她老说那个那个那个,到底是什么啊,我们会来什么啊?你来了吗?”

林延程是有听到这段对话的,当时他也不太懂。和林州去上厕所时,他随口一说,林州夸张问他:“不会吧,兄弟,那个你也不知道?”

后来,林州给他科普了一顿。

这种生理上的事情莫名让人难以开口,林延程听到岑曦的问题时差点踩空脚踏板。

他组织了下措辞,“我想我们男生应该不会来。”

岑曦觉得这不公平,她说:“星雨说等我们来了以后就不会长高了,凭什么你们男生没有啊?”

林延程:“……”

“到底是什么啊?好烦哦,为什么你们都知道。”

“嗯……你以后也会知道的,我不好描述。”

“可我不想长不高,能让它不来吗?”

“应该不行吧……”

岑曦气馁,“那它快点来吧,我想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

……

与此同时,岑曦发现大家都有新衣服穿,看起来精神奕奕,而她还穿着去年的衣服,袖口都有些短了。

她开始后悔没让妈妈带她去买衣服了。

小时候买什么衣服总是蒋心莲说了算,岑曦也没有什么审美,但很奇怪的,到了这个年纪似乎什么都水到渠成般的涌来。

她开始在意自己的头发,衣服搭配,羡慕别的同学打扮的很好看。

回去后,岑曦磨着蒋心莲买衣服,于是在十月一国庆假期蒋心莲带她和林延程去买新的秋衣。

岑曦的都是她自己挑的,买了两套,白色柔软的毛衣和深蓝色的修身牛仔裤,还有一件黑色外套和黑色休闲裤。

蒋心莲本想让她买粉色的,但岑曦执意不肯。

小孩子才喜欢粉色呢,他们班级没有一个女生喜欢粉色。

蒋心莲知道孩子大了,有想法了,就随她了。

每一件岑曦都试穿了,她臭美的发现自己好像穿什么都不会太丑,问林延程好不好看,林延程也总说好看。

岑曦站在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小时候脸蛋总会发红长斑,这一年下来似乎不会再变红了,小雀斑也淡了很多。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长得很好看的类型。

班里有很多女生都很好看,李星雨是耐看型,越看越漂亮,蒋慧是小家碧玉的温婉清秀,范朵馨是鹅蛋脸,有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

而她五官都普普通通,还有点婴儿肥,看起来很显胖。

说到胖,岑曦觉得自己长肉了,毫无节制的吃零食吃了一夏天,她肚子出现了一层小肥肉。

这让她陷入烦恼之中,转头问林延程:“你觉得我胖吗?”

林延程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跑到这上面来,他扫描了一眼岑曦,说:“你不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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