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芩曦把毯子盖在身上,又盖了他的被子,她觉得热烘烘的,翻个身,抱着被子睡,正好看见林延程放闹钟。

她其实垂涎他的闹钟很久了,特别是看了百变小樱后,她也好想有一个能每天叫醒她的可爱闹钟。

林延程规规矩矩的躺下,“那我关灯了?”

“嗯。”

他手朝后头摸索过去,摸到台灯的拉绳,啪嗒一声,灯灭了。室内陷入一片宁静的黑色,而明亮的月色倾泻而入,米色的窗帘根本遮挡不住这种温柔的光芒。

岑曦能清楚的看到林延程的眼睛,鼻子,嘴巴,也能看到他穿的格子衬衫睡衣。

他和她真的很不一样,她睡觉穿的衣服大多都是第二天要穿的,这样早晨能省去很多时间换衣服,可他不是,他从小睡觉都会穿睡衣。

蒋心莲说她长身体长得快,从不肯给她买很好的衣服,但林婉总是很舍得给林延程买,比如这一年一换的睡衣,多好看,干净整洁的格子睡衣。

岑曦抱着被子的一角,侧脸贴着被子,夜深了,她的声音也变得很轻。

她说:“程程,你要是发现衣服短了就和我说吧,我让妈妈带我们去街上买。”

这没由来的话让林延程一时反应不过来。

岑曦紧接着又说:“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下林延程听懂了,他偏头看向她,笑了一下。

他没有应答,是因为他感激岑曦的同时又知道两个家是不会变成一个家的。

岑曦看到他笑,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一点,她也露出微笑,说:“我们睡觉吧,明天比赛看谁起的早。”

“好。”

她闭上眼,哭肿的眼睛终于得到休息,顿时整个人舒坦不少,柔软的被褥也让她放松了下来,阵阵困意袭来。

她闭着眼,说:“程程,你不要再睁开眼睛了,快点睡。”

“为什么?”他确实有些累,但也有些睡不着。

“你的眼睛比我的还肿,闭上了眼睛会感觉很舒服。”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林延程凝视着她,十一岁的小少年脸庞上再次露出笑容。

岑曦犯困了,声音变得更加迷糊,她说:“程程,你不要害怕,我今天晚上会一直在这里的……”

月光下,他的眼眸里有微光闪动。

在岑曦没有进来时,他坐在床边发呆,他觉得整栋房子都空了。隔壁卧室里妈妈不在了,今晚也没有人给他热牛奶过来,明天早上也不会有她做的早饭,从此以后,她都不会出现了。

他第一次尝到孤独,害怕是什么滋味,他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然后岑曦就进来了。

那一瞬间,她站在门口,月光照着她,好像故事书里的精灵。

……

梦里,岑曦回到了二年级的时候。

二年级时除了岑兵和蒋心莲大吵一架外,还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岑兵和蒋心莲吵着要离婚,晚上的时候蒋心莲把家里仅有的两万块都分好了,岑曦看着分钱的妈妈一言不发。

蒋心莲红着眼睛说:“以后妈妈养你,你别怕。”

岑曦还是不说话。

岑兵发着高烧,请了附近的乡村医生来吊水,那医生也都是老熟人,劝了这夫妻几句,岑兵还在气头上,扬言就是要离婚。

蒋心莲等医生走了,走到他房间,把钱往他床上一放,说:“我一分钱不贪你,但也不会少自己,你也可以自己数数,反正家里有多少钱你都是知道的。”

岑兵不知怎么,一时说不出话。

他的盐水需要人看顾,大冬天的,蒋心莲就窝在沙发上,拿了件衣服盖脚,倔强的坐在那儿。

岑曦偷偷从自己房间里听动静。

岑兵大概冷静了些,对蒋心莲说:“冷不冷?你到床上来。”

蒋心莲不愿意。

就这样,僵持到半夜,蒋心莲帮他拔了针头要回去和女儿一起睡,岑兵却软了语气说:“好了,好了,我们别吵了,你也别哭了,女儿都睡着了,你在我这里睡好了。”

蒋心莲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翻涌出来,把房门一关,质问他:“我嫁给你过过什么好日子吗?□□?什么叫做□□,岑兵,你根本没有良心!”

蒋心莲这人其实也是软性子,岑兵说了几句我错了,各自讲了讲处境想法,夫妻二人算和好了,第二天岑曦发现家里照旧如常,离婚的事情像没发生过一样,周围的邻居也好像都不记得一样。

可她忘不了,忘不了爸爸毅然的说孩子你带走吧,我不要了。

但她好像又隐隐约约能明白,那可能只是气话,这可能是寻常夫妻的一次吵架。

岑兵这人脾气冲是冲,但从不吃喝嫖赌,踏踏实实工作,目的很纯粹,想要给孩子最好的生活,煽情时不会吝啬自己的情感。

后来吃晚饭时,他喝了点酒,跟只有七八岁大的女儿道歉,说;“爸爸那只是气话,爸爸最爱你了,不会不要你的。”

岑曦听的懂,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点点头,快速吃完饭回房间了。

她抱着枕头哭了一场。

即使如此,岑兵在她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些抹不去的阴影,她对容易发脾气的父亲感到畏惧,陌生,和不想亲近。

当然,这些情绪也不仅仅是因为一两件事情引起的。

岑曦从小就看见岑兵朝奶奶发脾气,上了学,她考试考的不好,岑兵会十分严厉的质问她,甚至怒气冲冲跑到校长办公室要自己女儿的试卷看,他不信自己女儿会考那么差。

刚上小学的岑曦站在学校的画廊底下,岑兵拿着数学卷子指指戳戳,“这么简单的加减法都不会吗?这道题也是,那么简单都不会吗?”

她看向画廊的墙壁,上面有一副画是她的,老师说贴上去做示范,可是爸爸不会在意。

再后来,她跟着他们一起去外婆家拜年,父亲为了满足他们的面子,虚荣心,谎称她考的不错,背地里却和她说:“我们这都是为了你,爸爸也不想说谎,可你看看你的成绩,自己丢不丢脸?”

再有一次去外婆家时,他们会在超市里买点礼物带过去,岑曦看中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算盘珠子,她很想要,岑兵问她:“买了以后你会好好学吗?”

她不太懂,玩具怎么学,不过为了得到它,她还是点头了。而父母,本着一切为了孩子的教育,十几块钱的算盘,忍痛也买了。

买了没多久,她玩腻了,也忘了它的存在,忽然有一天岑兵在床头看到这个算盘珠子,心血来潮,就拨弄几下问她这是多少?

她哪里看得懂,摇头说不知道。

岑兵又来火了,大声问道:“你没学吗?你不是说买了以后会好好学的吗?”

岑曦吓得不敢说话,只见岑兵怒火滔天的把算盘砸了,五彩珠子滚落了一地,岑曦哇哇大哭起来。蒋心莲连忙抱住她,哄着,又骂了几句岑兵。

所以岑曦喜欢和妈妈一起睡觉,喜欢缠着妈妈,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妈妈。虽然她不听话时被蒋心莲狠狠教训过,可是比起从小宣扬没打过她一下的岑兵,她还是更喜欢妈妈。

他们夫妻和好后没多久,发生了一件意外,岑兵干活时受伤了,钢筋直接插进他的眼睛,立刻被送往当地的大医院救治。

蒋心莲请了假,匆匆赶去,一边忙着丈夫住院的事情,一边还要想办法托人照顾岑曦。

放学的芩曦没找到妈妈,反而看见了以前来往过的一个姑姑,那姑姑接过她的书包,亲切的说:“你爸爸生病住院了,妈妈去照顾他了,所以我来接你放学,我现在先带你去我办公室,晚上一起回去,好吗?”

八岁的岑曦还不是很明白生病到底有多痛苦,她以为像她以前一样,发高热之类的。比起担心爸爸的病,她更害怕眼前的情况。

姑姑接她时还和边上的林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岑曦坐在电瓶车后头惴惴不安,回头看了好几眼林延程。

林延程坐上爷爷的后座,问道:“蒋阿姨呢?那个阿姨要带曦曦去哪里?”

“叔叔生病了,阿姨去照顾叔叔了,那个阿姨是蒋阿姨拜托来照顾曦曦的。”林老爷子蹬上自行车,“可惜我老头子只会骑自行车,如果有三轮车的话就可以接你们一起回家了。”

林延程看向岑曦离去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他想,如果妈妈没有把车子卖掉就好了,那现在就可以载他们一起回家,岑曦也不用跟那个阿姨走。他又想,就算没有卖掉车,那妈妈还能开车吗?

蒋心莲原本是想拜托林家照顾的,可是林婉自己都照顾不好,前段时间又去了医院,还是不给别人添乱了,没办法,找了隔壁街的亲戚。

岑曦那几天白天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可是每次快要到放学的时候她就有点抵触,她不知道今天会被姑姑寄放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

回到了家,奶奶会帮她擦脸擦身子,会给她煮饭吃,可是奶奶家来了奶奶的姐妹,正和奶奶一起住,她晚上不得不自己住。

那么大的一个房子,她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不关灯睡不着,关了灯会觉得外面有僵尸,床底下会有蛇,窗外外面似乎也会有白影飘过。假如把头闷进被子里的话,会喘不过气,而且只要一盖上,就会感觉外面有千百只手正在等她探出头,然后掐死她。

她连上厕所,都是用跑的,边提裤子边跑。

小孩子都是没有安全感的,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岑曦每天晚上都在偷偷抹眼泪。

她每天都在等着爸爸妈妈回家,她不想一个人睡觉,也不想放学被别人接。

虽然她和父亲不是很亲近,但他们是一家人,她希望爸爸快点好起来,妈妈快点回家,特别是妈妈,她好想好想妈妈啊……

有一天傍晚,林延程写完作业去找她玩,他发现岑曦在哭,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那是蒋心莲匆忙回家一趟拿东西,顺带给女儿写的信。

委屈孤独的岑曦看到妈妈的信顿时哭了。

林延程举手无措,岑曦却哭着说:“程程,妈妈还要好久好久才回来,我不想一个人睡觉!哇——”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到打嗝。

林延程把她带回了家,和林婉说了下情况,林婉温柔的笑着,哄岑曦,“曦曦乖,都怪阿姨没想到,肯定很害怕吧,晚上和程程一起睡怎么样?阿姨给你做红豆牛奶汤好不好?”

岑曦用力的点点头。

晚上,两个小朋友挤在一个被窝里,你推我我踢你,林延程还给她表演翻跟头,岑曦破涕为笑。

今晚,终于不用再怕闭上眼后有坏人会抓走她了。

第7章

第二天林老爷子像往常一样送他们去学校,不同的是到了学校以后,老爷子叮嘱林延程好好学习,别分心。

以往爷爷都不会说这些,只会笑眯眯的送他们,偶尔会问身边零花钱够吗?

林延程和岑曦往教学楼走,他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在五楼的教室。

他们来的不算早,教室里同学三三两两坐在一块,有的在聊动画片,有的在玩卡片,有的默默坐自己位置里低头看课本。

他们之间的友谊程度是按座位远近排的,坐得近的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好朋友。岑曦整个小学换过很多座位,有过很多玩的好的同桌,但没有特别好的女生伙伴。

林延程也是,和谁都能相处的不错。只是年纪尚小的他们都还没遇到铁哥们般的友谊。

林延程缺课三天,班里的同学问过岑曦他为什么没有来,岑曦坦诚的和他们说了,大伙都非常吃惊,震惊过后那一张张小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所以林延程走进教室的时候,和他玩的不错的几个男生立马围了上来,谁也没提他家里的事情,只是以男生之间的相处方式,勾过他肩膀,兴奋的说:“我已经收集齐108将了,你缺哪个?我看看我有没有多,多的话送给你!”

林延程放下书包,笑了笑,加入了卡片讨论小组。

而岑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临时抱佛脚的背英语单词,打开课本她才发现昨晚等林延程写作业时都背过了。

她看着这些词语第一次觉得踏实安心,从前每天早上都忐忑不安,生怕早上记不住很多,默写不好被老师骂。

第一堂就是英语课,默写时岑曦再次体会到认真读书的好处,她写起来时特别自信,得心应手。

这让她想起上一年级,第一天放学后,她也是这样努力背书写作业,只是后来渐渐倦怠了,想着混一天是一天,按时写完作业就好,背书预习都是没必要的。

上完英语课,门口忽然出现班主任的身影,他朝林延程招手,示意他过去。

岑曦正照着新得贴纸画百变小樱,她停了笔,忍不住朝窗外张望了几下,她很好奇老师找林延程干什么,难道是他这几天功课落太多,写的作业让老师不满意了吗?

岑曦装作要去上厕所,走出教室,路过正在对话的他们,只听到一句,老师说:“星期一让你爷爷来一次学校吧。”

岑曦低下了头,心中隐隐不安着。班里一些顽皮的学生犯了事,老师常常说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走到楼梯口,又假装上完了厕所回去,班主任已经走了,林延程一个人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操场发呆。

岑曦小跑过去,拍他肩膀,吓林延程一跳,看到是岑曦后他渐渐稳了心跳。

岑曦双手握住栏杆,问道:“老师找你干什么啊?”

“就是关于上建设中学的事情,老师想找爷爷谈一谈,因为前两天家长会爷爷没去。”

在林婉葬礼期间,学校正好举办了家长会。

岑曦恍然大悟,“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老师批评了。”

“怎么会,我又没犯错。”

“那那个学校你要去吗?”

虽然她之前问过,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还想再问一遍,也许她没察觉到她自己隐隐约约有一个想要的答案。

林延程没像之前一样很快给出回答,这回,他有些踌躇的说:“不知道……”

岑曦抿了抿唇,“其实红枫中学也还好啊。”

“嗯。”

“诶,不过也许你去建设中学以后就能考清华大学呢?”岑曦撑着下巴,一脸的遐想。

其实她也不是很懂清华大学是什么,只是大人们常常说起,大约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吧。大学,好像是他们学习的终点。

岑曦叹口气,自言自语道:“程程,你说那我以后会上什么大学呢?哎,我……你说我这次期末考试能考好吧?万一红枫中学都不能去怎么办?”

林延程安慰道:“不会的,大家都会顺顺利利上初中的。”

“可我比较担心嘛……你说初中是什么样子呢?”

“学校比小学大,同学朋友也会多起来吧。”

“那我们是不是会更自由一些?是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作业会变多吗?还会有寒暑假吗?”

岑曦嘀嘀咕咕继续说着,林延程浅浅笑着,他的目光落在岑曦的侧脸上。

八|九点的阳光温和宁静,楼底下花坛里的白玉兰早已盛开,给这座南方小城抹上一层淡雅的香气。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即使老师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他现在还不想和最好的朋友分别。

特别是他真正尝到了孤独的滋味以后。

……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电脑课,所以对岑曦来说上完那节数学课就解放了,电脑课就是用来玩的。

他们都是普通家庭,班里只有一两个同学家有电脑,所以对于这种电子产品,小朋友们都非常喜欢和好奇。

更难得,这节电脑课今天没有老师抢。

给他们上电脑课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岑曦很喜欢她,因为三年级时那位电脑课老师实在太凶了。

老师教完课程后,留了十分钟给他们自由活动。

也许对成年人来说十分钟干不了什么,可是对于孩子来说,十分钟是漫长且珍贵的,哪怕游戏只能玩一个开头,哪怕画画颜色都来不及上,但自由的时间总是让他们兴奋。

电脑课的座位是按照学号来的,岑曦坐在第二排最后一张,挨着墙壁。

她本来想玩挖地雷,但忽然想起林延程用电脑搜索抑郁症的事情,她这么想着,手却点开了浏览器。

她打字不是很利索,一边默默念抑郁症的拼音,一边敲打,最后点击搜索。

跳出来许多词条,她一行行往下看,最后点开了一篇博客文章,标题是:抑郁症折磨了我五年,我决定和你们分享如何摆脱它。

她有很多疑惑。

她以为这是一种治不好的病,所以林阿姨自杀了,可是这个人说可以摆脱,那就说明治的好,如果治的好,为什么林阿姨没有再坚持一下?

她认认真真读完了这篇博客文章,边上的同学睨了她两眼,直接的说:“你为什么要看精神病的文章?”

岑曦急了,“这不是你想的那种精神病!”

“怎么不是?我妈妈说精神病会杀人放火,碰到的话要赶紧跑。”

“这不一样!”岑曦撇撇嘴,忽然觉得这是解释不通的,就懒得和同学再说话了,自顾自的看起文章。

那文章大约的意思就是抑郁症是一种现代人很容易得的病,如果一旦自己有那些很明显的特征要及时医治,要重视心理疾病,虽然这条路很艰难,但还是要努力活下去。

岑曦这才大约明白,这是一种很折磨人的病,有些人,比如林阿姨,她没能治愈。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身体会生病以外,人的心也会生病。

……

每次一到周末,岑曦都会格外放松。她平常喜欢跑林延程家和他一起看电视,无聊了,就拉着他跑出去玩,春天过家家,夏天钓龙虾捞田螺,秋天摘果子吃,冬天玩冰和烤红薯。

也有时候她会自己一个人玩,毕竟谁喜欢有点个人空间。她自己待在家里,拿苹果箱子,月饼箱子,磁带,给娃娃搭房子,翻箱倒柜找布料做衣服。

小女孩爱玩娃娃,蒋心莲每年都会给她买一个新的。其实两块钱一个的娃娃对于蒋心莲来说是有些小贵的,好在通货膨胀,他们这代人的工资慢慢上涨,从以前一个月一百多到现在的一个月一千五,挺不容易的。

蒋心莲该抠的地方抠,该大方的则不会藏着掩着,比如偶尔给岑曦买个仿芭比娃娃的劣质娃娃,比如岑曦十岁生日她给她买了个十五块的会唱歌的小兔子娃娃,比如一个月带她去一次超市买零食。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了,孩子也越来越大,一些零食汽水就越来越不揪着了,但也不会惯着她。

而岑曦一直很羡慕林延程,因为林婉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

这个周末岑曦起的挺早,吃完早饭就跑去找林延程玩。

林延程周末的早上都会坐在院子里写毛笔字,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她跟着写过一段时间,但她实在静不下心,后来就画起了花花草草。

她以为林婉会说她,但林婉笑着说:“曦曦画画很有天赋,以后要不要当个画家呢?”

岑曦得到夸奖很高兴,她也觉得自己画画不错,美术老师也一直夸她。

而此刻,岑曦想起当时的林婉,原本愉悦的心情忽然开始变得忧伤。这院子什么都没变,林延程也照旧坐在写毛笔字,可是最初让他写毛笔字的人已经不在了。

岑曦看着林延程,心中五味陈杂,她快速走过去,重新扬起微笑,脆生道:“早啊,程程!”

“早。”林延程认真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看向她,“吃完饭了吗?”

“嗯。”

“等我一下,我把这个收拾一下,你今天想做什么?”

岑曦帮他拧墨水盖子,试探着问:“你呢?你想做什么?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玩。”

林延程不喜欢和她一起玩洋娃娃,她则不喜欢和他一起玩变形金刚,不过今天他想玩的话,她会愿意的。

可哪知,林延程说:“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去捡宝石吗?那就去捡宝石吧,这次你想用宝石做什么?”

岑曦一喜,“我原本想再给娃娃做一个地板的,但不知道那边还有没有宝石,你说会不会已经被别人捡掉了?”

“不会的。”林延程把写好的字放在水池上晾晒。

岑曦口中的宝石是五颜六色的陶瓷小方块,有的颜色呈透明状,像水晶石一样。

在他们家附近的一条小路转弯口上有很多,同时那个转弯口看上去很像垃圾堆。

他们第一次发现宝石是去小卖部买零食吃,当时岑曦看见这些石头一下子就挪不开眼了,而据他推测,那些石头应该是某个人家用来装修房子外墙的。

岑曦则不会考虑它们到底是什么,值不值钱,她捧着亮晶晶的石头,脑海里勾勒出许多东西,她天马行空的说:“程程,我想用这些装饰我的床,或者做一个笔筒怎么样?啊,我也可以把它磨成花的形状,到时候用来做项链。”

林延程看着自己的毛笔字想到从前岑曦的画,她的模仿能力很强,线条也很稳,从幼儿园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老师夸奖的那个,班里的美术第一人。

她真的富有想象力而且画的一手好画。

上个星期劳动课做的风车,其实她的做的也不差的,甚至比他的更漂亮,只是女生可能在这种手工方面力量不如男生,所以修理的没有那么好。

林延程想着想着就笑了。

他把最后一块木头压在毛笔字边上,防止被风吹走,他对岑曦说:“走吧,去找宝石。”

第8章

往南往北各有一家小卖部,是一对夫妻开的,这两条街也是他们从小活动范围的边界,再往外走他们是不敢的。

乡下长大的孩子没有被看管的很牢,整个童年他们还是相对自由的,只要知会一声,就能满田野撒野似的跑。

更因为陪在岑曦身边的人是林延程,蒋心莲格外放心。

如果换做其他小朋友,她可能会担心孩子乱跑闯祸,或者失踪不见。但周围邻里都深知林延程的脾性,他比同龄人要懂事,也更有主见想法,不是听话到没有自我的人,但不会忤逆长辈,做一些让长辈担心的事情。

岑曦跑过水桥,朝蒋心莲喊道:“妈妈,我们要去南边小店玩。”

蒋心莲像往常一样在准备要带过去的午饭,也习惯了两个孩子到处跑,哎了一声。

岑曦从自己的存钱罐里拿了一个硬币,随后似穿堂风一样,又溜出家门,从正门跑到小路上,林延程不紧不慢的走,正好与她会和。

早晨的空气清爽舒适,岑曦深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折了跟狗尾巴草把玩。

她想到小时候,于是用狗尾巴草撑住眼皮,朝林延程做大老虎。

林延程也摘了两根做大老虎,岑曦撑着腰说:“我的眼睛撑的比你大。”

林延程笑了,取下咬着的狗尾巴草,开始做一个岑曦没见过的东西。

类似于九连环一样,两个圈交叉在一起,拉动狗尾巴杆子时圈会碰到一起。

岑曦好奇问道:“你哪里学来的?”

他把它送给岑曦,“那天在操场上玩,施一峰教我的。”

岑曦立马丢了自己的狗尾巴草,新奇的玩弄这个圈。

他们穿过田边小路,转过石子儿阔路,终于来到那个转弯口。

上头堆了很多东西,有碗片,玻璃瓶,针筒,还有一堆新的宝石。

岑曦兴奋的叫了出来,拉着林延程跑过去,她蹲在‘垃圾堆’面前,左挑右捡,有些宝石碎了,她不能要。

“程程,你说除了做地板还能做什么?要不要把它粘在自行车上呢?还是我们可以用它下棋?用它来代替家里的黑白棋怎么样?我们自己发明一种玩法吧!”

“可以啊。”

林延程在她身边蹲下,他看见岑曦圆不溜秋的眼睛里闪着光,真的像宝石一样。

岑曦把精挑细选的宝石塞他掌心里,“我口袋里装不下那么多,这些装你那里。”

林延程嗯了声,把它们装进外套口袋里 。

心满意足的岑曦拍拍手,站起来,安排起下一个行程:“走吧,我们去小店里买零食!”

“啊——!!!!”

她的笑容还没持续三秒,立刻僵住,大叫了一声,像弹簧一样跳到边上。

林延程被这尖叫声吓一跳,顺着她视线一看,地上有一只肥大的癞□□,正旁若无人的悠哉散步。

岑曦欲哭无泪,撒腿似的跑了。

林延程噗嗤一下笑了,赶紧追上去。

两个人呼哧呼哧跑了老远,跑不动了才停下。

林延程边笑边喘,断断续续的说:“它…它又不咬你……”

岑曦跑的喉咙干涸,她咽了咽嗓子,想起那只癞□□依旧一身鸡皮疙瘩。

她十分嫌弃的说:“最讨厌癞□□了!”

林延程笑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白净的脸庞上展露出久违的笑容,那样干净明亮,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温和清凉。

岑曦也跟着笑了,装作不满意的轻踹他一脚,“有什么好笑的!”

林延程喘过气了,笑意满满的看着她,说:“小蝌蚪就是癞□□生的啊,你为什么不怕小蝌蚪?”

“它们长得又不一样。”

“可癞□□也没有多恐怖啊。”

岑曦切了声,往小卖部的方向走,林延程和她并肩走。

她理所应当的说:“它长得很丑啊。”

林延程又笑了。

其实岑曦小时候不怕癞□□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越抗拒。但也不见她害怕其他虫子,毕竟前段时间她还徒手抓了一只老鼠。

岑曦家里的门底下有缝,很容易钻进一些蛇虫鼠蚁。蒋心莲在家里角落里撒了老鼠药,前段时间岑曦徒手抓住了吃了老鼠药而摇摇欲坠的老鼠。

她提着老鼠尾巴跑去找林延程,两个人观看完了老鼠的死亡过程,最后把它埋了。

很奇怪,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癞□□。

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到了小卖部。

小卖部里就一排货架,货架正门摆放着各色各样的零食饮料,反面是日常用品。

岑曦惊喜的发现,五毛钱一包的橘子水已经有了,只是老板没把将它放在冰箱里。

她很口渴,也买不起其他饮料,干脆的拿了一包橘子水,又在各种各样的辣条间徘徊。

岑曦戳他,“你要买什么啊?”

“你呢?你想吃什么?”

“辣条吧,但不知道买哪个。想吃鸡丝,但会很辣,想买豆条,可是真的又好想吃鸡丝哦。”

“那我买豆条,你买鸡丝吧。”

岑曦嘻嘻一笑,“程程最好啦!”

林延程会吃零食,但不像岑曦那样爱吃。他的零花钱和岑曦一样,每天一块钱,一块钱,学校小卖部里可以买两包零食,多数同学也是一块钱一天。

他用不掉那么多,于是越攒越多,每次岑曦周末要去小店的时候,他就会带上一两个硬币,如果她没带够钱,或者她很想吃一样东西却没那么多钱的时候他就会给她买。

当然,岑曦很少会让他买,她宁愿借,然后再还给他。

所以他有时候会买岑曦想吃的,这样互相分享着。

两个人买完零食,习惯性的穿过一个小树林,来到石子路边上一个小屋旁边。小屋底下连接着很长很长一段的水管,里头会有水流过。

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那是每年给稻田抽水灌水用的,而那间小屋也不是住人的,里头装的是抽水机器。

她最喜欢坐在这高高的水管台阶上,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底下水流涌动,赤着双脚,垂荡着,水淌过双脚,凉爽又舒适。

喜欢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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